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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uthors: 辛夷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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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你还在这里 (2 page)

第6节:第二章 我只是想让你看着我(2)

苏韵锦,苏韵锦,程铮喜欢这个名字,轻吐在唇间有种缠绵的味道。可是凭什么,她把他的世界里烧得烈火燎原,自己却波澜不惊?

苏韵锦当然察觉不到程铮的矛盾,她更多的时间是在为爸爸的病而烦恼着。爸爸的肝病一日比一日严重,现在连在中学正常的授课时间也保证不了,整个人急速地瘦了下去。下午她跟妈妈通电话时,妈妈在电话的那头嘤嘤地哭泣,让苏韵锦的心一点点地往暗里沉。她提出要回去看看爸爸,妈妈哽咽着拒绝了,现在是高考的关键时候,没有什么比专心备考更重要。苏韵锦说不出的难过,这个时候她不但没能陪在爸爸的身边,就连考出好成绩给爸爸一点安慰都办不到,再也没有人比她更失败了。

结束了跟妈妈的电话,她在一整个晚自习的时间里都觉得浑身没有力气,说不清是心里难受还是身体不舒服,接着,她感到大腿间有股热流涌出,屋漏偏逢连夜雨,她差点忘记已经到了每个月的"那几天"。好不容易熬到晚自习的中途休息时间,苏韵锦从书包里抽出一片备用的卫生巾就想往洗手间跑,可偏偏周身上下衣裤找不到一个能容得下卫生巾的口袋,她急中生智地抓起一本书,把卫生巾往书里一夹,就急急地向教室门口跑去。

由于低着头,跑得又急,在临近教室门口的地方,苏韵锦跟一个人迎头撞上。

"苏韵锦,你赶去投胎呀?"一听见程铮的声音,苏韵锦就觉得一阵头晕,怎么哪里都能遇到这颗魔星。正待绕过他继续前行,他却故意挡住了她的去路,"啧啧,你看看你,脸白得像个鬼一样,撞邪了?"

"能不能让开,我,我要去洗手间。"

"去洗手间你拿着本《文言文解析》干嘛?"程铮的声调奇怪地扬起。

苏韵锦的脸更白了,惹不起还躲不起吗?她没再说话,一言不发就从他身边的空隙往门外挤。

程铮见她神色古怪,更不由心生狐疑,不探个究竟誓不罢休。他一把抢过苏韵锦手里的书,说道:"有病呀,去厕所还看着书,你……"话还没说完,他就被抓狂似的欺身上前抢书的苏韵锦吓了一跳,他借着身高的优势本能地闪开,无奈今天的苏韵锦似乎对夺回那本《文言文解析》有着疯狂的执著,两人一抢一躲,拉扯之间,书脱手掉在了教室的地板上,一小片雪白的东西也从书页里掉落了出来。

程铮盯着地上那片东西愣了足足五秒,苏韵锦却忽然安静了下来,直勾勾地看着他。惊愕、羞耻、愤怒、长久以来隐忍的委屈、身体的不适感、对爸爸病情的担忧……所有的负面情绪在她心中像火山一般爆发。她缓缓地俯身捡起那片卫生巾,低头轻轻掸了掸上面的灰尘,然后在众人的目光里精准无比地将它用力拍向面前那张愣住了的脸,歇斯底里地大声喊道:"你想要是不是?给你,都给你……"

整个教室有几秒钟诡异的鸦雀无声。

等到程铮回过神来,那片可怜的卫生巾已经从他挺直的鼻梁上滑落,第二次掉在地板上,而那个始作俑者已经用百米跑的速度跑出了教室。

程铮条件反射似的捡起那个东西,朝她的背影追去。

苏韵锦没有往洗手间而是朝女生宿舍的方向跑,程铮在教室和宿舍区之间那条长长的小路中段追上了她,他伸手一把揪住她的衣服,迫使她趔趄了一下停住了脚步。苏韵锦气喘吁吁地仰头看着他,头发凌乱,满脸泪痕。

程铮被她的眼泪吓住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追了上来,只是直觉地不能让她就这么跑开,他一定要跟她说点什么,非说不可!!可是现在她就在距离他十厘米的地方,流着泪,他却完全不知道自己要表达什么,憋了许久才喏喏地挤出一句"……那个……听说……你们女生这几天剧烈跑动会肚子痛的。"

苏韵锦骇然摇了摇头,像看一个疯子,眼泪更加急速地涌出,"程铮,你到底想干什么?我什么时候得罪过你?如果是的话你说出来,我向你道歉还不行吗?"此刻她已没有先前的冲动,只是觉得疲累,不知道自己究竟哪儿错了,百般隐忍,他还是不肯放过她。

第7节:第二章 我只是想让你看着我(3)

"你那天在走廊上干嘛回头看我,后来又一副不认识我的样子,你什么意思,说啊!"程铮情急之下也顾不上讲道理,一句话蛮横地冲了出来,这才知道,这不就是他心里一直的疑问吗?

苏韵锦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我什么时候看过你,同班之前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为什么这样,你对一个人记忆如此深刻,那个人却可以毫无感觉。程铮没有遇到过这种事,连力的作用都是相互的,化学式也是对等的,能量不都应该是守恒吗?他怎么也想不通,她明明回头了,如果那一眼不是看向他,又是看谁?他不想让她看别人,怎么办?

由于是晚自习时间,这条幽暗的小路上除了他们空无一人,惨白的路灯将他们的身影拉出两个纠缠的影子,不时有微微的夜风滑过,带动路边的树叶,发出细碎的声响,掩盖不住他们急促的呼吸声。

程铮,她是真的对你没印象,你该怎么办,你到底想干什么?他茫然地问自己,然后,在大脑得出答案之前,他的嘴唇出其不意地落在了她的眼睛上,吮掉了她的泪水,最后印上她的唇,生涩地辗转。

直到小腿胫骨传来一阵剧痛,他才吃痛放开她。苏韵锦哆嗦地退了一步,用力拿手在自己嘴唇上抹了一把,也抹去了满脸震惊和尴尬,调头继续往前走。这一次程铮没有追上去,他只是怔怔看着她走远,才轻轻说道:"我没想怎么样,只是不知道怎样才能让你看着我。一直以来都是。"

他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自己心中却忽然如醍醐灌顶般一片澄明,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回到教室门口,程铮看见几个好奇张望的脑袋,周子翼首当其冲,见他返来,一把勾住他的肩,悄声道:"兄弟,你刚才追上去没揍她吧?"

"嗤!"程铮拍开他肩上的手,不屑回答这种没营养的问题。周子翼干笑着再度贴近,"我说呀,你也别太往心里去,虽然说每个男人遇到这种事情都会觉得是奇耻大辱。"

"去你的,别烦我。"程铮笑笑,懒洋洋地往座位走,全副心思都还沉浸在苏韵锦嘴唇的甜蜜里,觉得整颗心都不是自己的,自然也完全没有留意四周同学看他那同情的眼神。

周子翼在他后面嘀咕,"这小子是中邪了,被一个土妞那样羞辱了一把,反倒笑得春情荡漾,不会是受刺激过度了吧。"

这晚直到自习结束,苏韵锦也没有出现在教室里,值班老师查勤时,莫郁华替她补了一张病假条。

"受刺激过度"的程铮则望着前面的空位,一晚上都觉得恍惚。

在同学们看来,"卫生巾事件"之后的程铮和苏韵锦之间并没有什么不同,程铮照样经常无事生非挑挑她的刺,苏韵锦依旧沉默以对,他们都对那件事绝口不提,也没有旁人敢再刻意提起,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可程铮知道,这也仅仅是好像没发生过而已,在他心里,该发生的早就生根发芽。他从苏韵锦脸上看不出她的想法,她越不动声色,他的一颗心就越没个着落。

有时程铮想,要是她对他态度再恶劣一点,给他一两下,又或者痛骂他"流氓",或许他会感到舒服一些,因为至少这证明了那天晚上的那个吻是真实存在的,而不是他一个人臆想出来的空梦。她有没有听见他最后说的那句话,到底知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管怎样,都不应该这么无动于衷。

他不再说那些恶毒的话,但还是喜欢故意把脚伸到她凳子下晃呀晃,她一皱眉回头他便一脸无辜地笑笑;她的背瘦瘦的,有时从洗薄了的蓝色校服下隐隐看得见细细的白色肩带,程铮不敢想象,每次看一眼都觉得脸红心跳。很多年之后,程铮想起高三这个夏天,他在她身后看着她,心里都有一种惘然的甜蜜。

在程铮看来,苏韵锦的逻辑思维简直一塌糊涂,在他的印象中,她的数学就从来没及格过,最气人的是,当她平时遇到搞不懂的问题时,就独自皱着眉钻牛角尖,明明她身后就有一个人跃跃欲试地无声呐喊:问我吧,问我吧!可她从来都感应不到。实在逼于无奈,她宁可问宋鸣也从不问他。

第8节:第二章 我只是想让你看着我(4)

宋鸣那家伙,英语是不错的,可数理化也就马马虎虎,很多次程铮在后面听他给苏韵锦讲解,废话说了一大堆,就是不得其要,两个当事人一问一答不疾不徐,反倒是作壁上观的程铮急得七窍生烟。直到有一天,程铮再也无法忍受苏韵锦为一道典型得不能再典型的代数题跟宋鸣讨论了半天,下课走过她身边的时候,气势汹汹地把一张写满了详细解题思路和步骤的草稿用力拍到她的桌子上,然后不给她拒绝的机会,仓皇而逃。等他回到座位上时,就看见苏韵锦扬起手里的草稿想要对他说点什么。

"你别想多了啊,我只是实在受不了别人那么笨。"程铮抢在她前面,红着脸辩白。

苏韵锦闻言也是慢条斯理地回答,"你也别想多了,我只是想问你这个是什么字。"

"扑哧。"宋鸣在一旁失笑。见他们看过来,宋鸣只是做了个请便的手势,继续投身他桌上未完成的试卷。程铮不理他,抽过苏韵锦手中的草稿仔细地看,"哪个字?说你笨又不承认,这里是这样的……"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坐在他们身边的同学都会惊讶地发现,苏韵锦和程铮的关系有了微妙的改善,她遇到实在不明白的问题,除了英语偶尔问宋鸣外,其余的都会低声地求助于程铮,程铮虽然每次都是一副被打扰了的表情,但解释起来还是唯恐不够详尽。他没有什么耐心,一来二往见苏韵锦还是茫然的样子,或者一言不合就经常怒不可遏,这种时候苏韵锦往往也不与他争辩,漠然背对他,任他发脾气。但是不出半个小时,总可以看见程铮用笔戳戳苏韵锦的背,主动说:"唉,我刚才还没有讲完,你过来,听我继续说……"

程铮诲人不倦的方式虽然粗鲁,但是不可否认他的解题思路往往是简明实用的,在他过于积极的助人态度之下,苏韵锦也渐渐摸索出一些窍门,当然,数学这玩意想短时间内分数突飞猛进是不现实的,但她的测验成绩总算一步一步艰难地朝着及格迈进。

第9节:第三章 谁也逃不过青春期的骚动(1)

第三章·谁也逃不过青春期的骚动·

第三章谁也逃不过青春期的骚动

高三就是一段题海里浮沉的日子,高考一天不结束,就别想靠岸。只有星期五下午下课后,是老师默许的"偶尔在球场上的放松时间"。程铮和同年级的十几个兴趣相投的男生经常在学校足球场踢踢友谊赛,发泄这个年纪的青年过剩的精力。在自我感觉和苏韵锦邦交正常后,他开始装作不经意地邀请她看球。

"我们下午跟补习班那帮家伙有一场比赛,反正待会没事,你要不要去看?"

"我待会有事,我还要回宿舍洗头。"

"你什么时候洗头不可以?到底去不去呀,班上的女生都去。"程铮耐着性子说。

他觉得自己的态度已经足够诚恳了,可苏韵锦一点都不领情,"我对足球一窍不通,去了也没用。"

程铮的声音开始大了起来,"一窍不通就学呗,你就不能有点体育爱好,整天死气沉沉像个老太婆一样!"

苏韵锦看了他一眼,"谁说我没体育爱好,我下围棋。"

程铮大为光火,走之前抛下一句狠话,"苏韵锦,有本事你就别去,你给我试试看!"话是说出了口,其实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他也拿不准苏韵锦要是真的不去的话,他能拿她怎么办,对她发脾气的结果好像每次郁闷的都是他自己。

晚饭时间,苏韵锦坐在宿舍的床沿应付着学校饭堂那千篇一律的饭菜,今天宿舍里人特别少,只有她和边吃饭边用耳机练习英语听力的莫郁华,两人都没有说话,安静的空间里不时隐隐传来远处球场的喧哗。

"真的不去看看?"

"唔?"苏韵锦看着似乎专注在耳机的声音里的莫郁华,不确定她是不是跟自己说话。

坐在她对面的莫郁华摘下了耳机,慢条斯理地说:"吃饱了没有?去看看吧。"

苏韵锦感到诧异,莫郁华跟她一样平时对这类活动并不热心。

"我对这个不是很感兴趣。"她垂下头,无意识地用勺子戳着碗里的剩饭。

"走吧,就当是陪我。"莫郁华夺过她手里的碗,顺手搁在旁边的桌子上,再抓起苏韵锦的胳膊,走出了宿舍门。

苏韵锦跟着莫郁华来到了人声鼎沸的足球场,一脸无奈,莫郁华带她挤到了一个视野相对还好的角落,她眯了眯二百度的近视眼,看到分别穿着红色和白色球衣的两队男生在场上奔跑着,场边围观的人群里不乏女生,不知道让她们表情激越的是球还是人。

她看到他了,他穿着白色的球衣。苏韵锦疑惑自己为什么下意识地用眼睛搜索这个人的身影,不过在不停跑动变换位置的男生中辨认出他来不算太难,他身材高挑劲瘦,黝黑皮肤映衬白色球衣,掩不住的青春蓬勃。苏韵锦是球盲,但不得不承认,程铮奔跑的姿势很好看。

"在这个操场上,有几个女生是真正在看"足球"?不过是找一个机会,可以朝着那个人明目张胆地注视和呐喊罢了。"莫郁华看着球场说道。

苏韵锦正待接话,却发现莫郁华的注意力并不在她身上,而是专注地追随着场上某个身影。苏韵锦好奇地沿着莫郁华的视线去锁定她注视着的那个人,没来由的在心里吃了一惊,她看的那个人是周子翼?再也没有比这更出乎意料之外的了。苏韵锦求证似的偷偷看了莫郁华一眼,那张平凡的面孔上有着一如既往的刻板表情。似乎感觉到了苏韵锦的眼光,莫郁华歪着头看着她,用难得的促狭表情道:"发现我看的不是你们家那个人见人爱的宝贝,心里总算有一点放心吧?"

苏韵锦脸一热,"他才不是我的。"

"我又没说是哪个他,你倒是对号入座了,可见你也不是真的那么讨厌程铮吧。"莫郁华笑着说,但是那个笑容却很快被她随后而来的自嘲冲淡,"看来所谓的青春期的"骚动"谁也避免不了,都被三座大山似的复习资料压得只剩一口气了,也不忘苟延残喘地想入非非。"她停了一停,继续说,"很荒谬吧,你也在想,我跟那个人怎么会有可能?"

"其实我倒没有那么想……"苏韵锦急着说。

"你会那么想也没有关系,我并不想要什么"可能"。"莫郁华依旧看着那个同样穿着白色球衣的男生,仿佛身边的热闹人群都跟她没有什么关系,偌大的球场,只有她跟他而已。这时候,苏韵锦第一次发现莫郁华那张并不算美丽的脸上有一种流动着的光彩。

苏韵锦看着球场发了一阵呆,莫郁华对她说完那些话不久,就表示今天给自己安排的听力练习还没听完,于是把苏韵锦一个人扔在了球场上。苏韵锦半晌没从她刚才扔下的重磅炸弹中回过神来,其实,虽然在班上她跟莫郁华接触算是相对比较多的,但是两人都不是话多的人,也并没有什么深交,更没有过这样的倾吐心事,她不明白莫郁华为什么会将一个女孩子藏在心里那么私密的心事透露给自己,难道她是想要为这段没有奢望任何"可能"的暗恋寻求一个见证?至少,长久以来,苏韵锦从没有想象过像莫郁华这样看似刻板内向,一心扑在学习上的女生,?里竟有这样的一段心事。

她一心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全然对球场上的激烈拼抢视而不见,好不容易反应过来,才发现身边有人离去,原来比赛已经结束。她自然而然地随着人潮散去,还没走到球场门口,一个满头大汗的人从后面追赶着挤到她身边。

"你来干嘛,不是说对球赛没有兴趣吗?口是心非了吧!"程铮故意阴阳怪气地说话,但脸上却挂着大大的笑容。苏韵锦退后半步,不让他把头发上的汗水甩到她身上,只闷闷地说:"球场又不是你的,谁都可以来。"

"你什么时候来的,我刚才在场上怎么没看见你?"他好像心情不错,并没打算跟她计较。

"……"

"怎么样,我那个进球不错吧。"程铮不理会苏韵锦的无言,兴高采烈地问。

"什么进球?"苏韵锦一脸茫然。

程铮的好心情顿时一收,仿佛一个满心期待表扬的孩子被浇了一头冷水。敢情他面前这个人刚才注意力完全不在他身上。正待发作,却发现就连此刻的她,眼神也是绕过了他,看向了他的身后。

苏韵锦看着站在程铮身后不远的周子翼,很难将这张漂亮中透着玩世不恭的面孔的主人与莫郁华联系起来,她想,她可以体味到莫郁华看着他时的无望。当然,她也完全没有意识到程铮发现她眼睛的聚焦点后,刹那间阴天转暴雨的表情。

第10节:第三章 谁也逃不过青春期的骚动(2)

程铮惊怒之余有些不能置信,他以为她终于肯来看他踢球,暗喜的心情比进球那一刹那更甚,而她从头到尾关注的人居然不是他?

"喂,放手!"苏韵锦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程铮拖着往前走了几步。这时周围没散去的人还有很多,大多是同年级的同学,刚才程铮追上来跟她的几句对话已经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现在更是每双眼睛都看了过来。

苏韵锦脖子以上一片烧红,用尽全身力气想把手臂从程铮那边挣脱出来,却哪里敌得过男孩子的蛮力,偏偏不敢大声喊,怕引起更多人注意,只得压低声音怒道:"程铮,你这神经病,别人都看着呢,别闹了,快放开。"

程铮闻言一把甩开她的手,"你哪里是怕别人看着,你不就是怕他看见吗?"苏韵锦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她和他的思维好像从来都不在同一个频道上,她现在只知道这一幕在旁人看来有多暧昧,恨不能打个地洞钻进去,想骂他句什么,却混乱得一时想不到词汇,更不愿与他纠缠,只想马上、立刻离开这个地方。

苏韵锦的沉默和躲避更刺伤了程铮,他在她跑开之前脱口而出,"你看他也没用,谁会看上你呀?"苏韵锦听到了这句话,身子顿了一顿,然后以更快的速度逃离现场。

她没有回头,然而程铮知道自己那句话成功地发挥了效用,她让他那么难受,他怎么能让她没事一样离开,但为什么感觉不到半点以牙还牙的喜悦?心里还有个声音在反复小声地问:我到底哪里不如他?

不远处的周子翼跟上来,哥俩好地用手搭上程铮的肩膀,不期然被程铮狠狠甩开,他莫名奇妙地摸了摸鼻子,也不知道怎么地,自己就成了炮灰。

高中是一个敏感的阶段,尤其在对待学生之间的恋情方面,既不像初中时的懵懵懂懂,却也还远没有大学时的堂而皇之,十七八岁的青年男女心中,谁没有些暗涌的暧昧情绪,但一旦暴露在阳光下,仍然不可避免地被扣上"早恋"的帽子,成为同学校友间最热门的谈资。

高三理科(三)班的程铮和苏韵锦之间的事情,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成为了同年级同学课余时间的最新话题。最初多数人持怀疑态度,学习运动拔尖,长相出众,平时又不喜跟女生接触的程铮怎么会跟默默无闻的苏韵锦扯在了一起,在和程铮的话题出现之前,许多人都不知道这苏韵锦究竟是何许人也。

然而,那么多"目击者"对球场门口那一幕的纠缠言之凿凿,大家回想起他过往与她的特别不对盘的种种细节,当初只以为是纯粹看不顺眼,如今看来只是恋人之间的别扭。

不管同学间暗地里的传言多么来势汹汹,话题的两个当事人却像完全无动于衷。程铮自然是每天该干嘛就干嘛,谁若提起,他都一副干卿何事的表情;而向来低调沉默的苏韵锦面对教室走廊上的指指点点和身后的窃语置若罔闻。两人谁都没有辩解,但那天之后却也再没有搭话。

最先沉不住气的是周子翼,见四下无人,便扯过程铮,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唉,大家都在说你跟那个"小芳"有一腿,你……别告诉我是真的啊!"

"什么"小芳",你别老这么叫人家。"

"啧啧,还维护起她来了,阿铮,你不会真的看上苏韵锦了吧?"

"我看上她有什么用,她又没看上我。"程铮一脸郁闷。

周子翼仔细看了一下程铮的表情,确定他不是说笑话或是反话,"我说,阿铮哪,你不会被苏韵锦一块卫生巾拍傻了吧,你跟她,也太那个什么了吧。"

"去你的,你才被那个什么拍傻了,我跟她怎么了?对了……"程铮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斜眼看着子翼道,"我问你,那天在球场门口她直勾勾地看你干嘛?"

"见鬼了,我哪知道她看我干嘛,天知道同班那么久我跟她半句话都没说过,不是每个人的眼光都像你那么"独特"。不过……话又说回来,大概她觉得我比你帅。"

"嗤--"程铮看了那个自恋的人一眼,做出一个懒得理你的表情就要走开。周子翼在他身后不怀好意地补了一句,"可怜的小孟雪,要是知道你竟然看上了那个土妞,还不知道伤心成什么样呢。"

第11节:第三章 谁也逃不过青春期的骚动(3)

程铮回头正色,"少胡说八道。"

"孟雪你可以不理,那老孙那里你总不能不理吧,大家都在说你们的事,他想不知道都难。"这句话倒不是开玩笑。老孙是他们的班主任,被学生冠以一个"老"字,其实年纪并不大,从外省重点师范大学毕业后任教五年,任程铮他们班的物理老师兼班主任。老孙未婚,课后也经常跟一帮男生嘻嘻哈哈,球场上打成一片,但只要是作为老师,尤其是班主任,没有不对学生早恋表示忌讳的。

"你少乌鸦嘴。"程铮的心往下一沉。

直到当天晚自习,当程铮看见苏韵锦被老孙单独叫出教室去谈话回来后,那显得有些苍白的脸色时,就知道真的被周子翼那张乌鸦嘴不幸言中了。其实他并不怕老孙找他麻烦,只是不愿她遇上这种事情。好几天以来,她一直当他是透明的,现在只怕更厌恶他了。

果不其然,苏韵锦返回座位不到一分钟,程铮也被老孙叫出了教室。老孙领着他走到教室不远处的一座假山旁,一站定,程铮就将两只手插进校服裤袋里,完全做好心理准备,好整以暇地等待老孙的开场白。老孙看着他这个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恨铁不成钢呀,好好一个优等生,高中三年,人聪明,又肯用功,成绩稳定,难得的是一向自律,完全是个不用操心的好孩子,怎么偏偏在离高考还有一个月的时候晚节不保了呢?

老孙清了清嗓子,寻找到了他的开场白,"你说说,最近你跟班上的苏韵锦是怎么回事?"

"孙老师,你这是疑问句还是设问句?是设问句的话就不用我回答了。"

老孙没好气地说 "你别管我是什么句,只要告诉我,最近有传言说你跟苏韵锦有早恋的苗头是不是真的,如果不是的话……"

"是真的。"程铮打断他,眼神坦然。

老孙气结,颤着一根手指指向面前这个高过他半头的学生,"这到底是为什么?你不知道学校是禁止谈恋爱的吗?这样会影响你的成绩和前途你懂不懂?"

"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老师你知不知道?"

看着程铮认真询问的表情,老孙强迫自己深呼吸,"你有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程铮一脸无辜,"我一直觉得这件事情很严重。"

老孙看了看天,他执教的时间虽然不算很长,但早恋的例子见过不少,被老师找来谈话,有矢口否认的,有愧不可当的,像今天晚上这两个这样的还从来没见过。

刚才那个苏韵锦被他叫出来后,开始一切正常,他还没开口她就赤红着脸紧抿着嘴,完全一副愧对老师的模样,但是渐渐地他就觉出不对了,不管他怎样滔滔不绝义正严词地对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把早恋的三大危害五大后果都阐述了一遍,她抿着的嘴就没松开过,从头到尾一声不吭,连表情都没有变过,直到他自己都觉得一个人继续自说自话有些不正常,才只得放她回教室。换眼前这个就更好了,倒是有问有答的,可老孙此刻却完全丧失了训话的热情。

"我说程铮呀,以你的条件,上大学后什么样的女孩找不到,何苦急在这一时。"老孙叹口气道。

程铮沉默。老孙继续说:"你这个年纪,一时迷惑是很正常的……"

"可是我迷惑了,她还是清醒的,算不算正常?"

"你是说苏韵锦对你没有那个意思?"

"老师,刚才你跟她谈过了,她有没有对你说过什么?"

"她什么也没说。"

"连否认也没有?"程铮的眼睛闪过一道光芒。

老孙用手托着下巴,"否认?这倒没有……停停!"他好像刚反应过来,"搞什么,我是来跟你讲明白早恋的危害的,不是来做爱情顾问的。"

"说真的,孙老师,你觉得她怎么样?"程铮不知死活地问道。

"苏韵锦呀,乍看不怎么起眼,仔细看看还是挺清秀的……程铮,够了啊,你现在给我马上回到教室去。"今天晚上他果然被这两个人搞疯了。

程铮耸耸肩,听话地往教室走,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又停下来对一脸挫败感的老孙说:"放心吧,孙老师,高考我会全力以赴。"

第12节:第四章 谁要做灰姑娘(1)

第四章·谁要做灰姑娘·

第四章谁要做灰姑娘

流言这东西就是这样,你越是想撇清,必定越抹越黑,相反,若肯横下一颗心去,说一声,"是真的又怎么样?"流言反而失去了传播的意义。程铮和苏韵锦的事情也是同解,好一阵的沸沸扬扬过后,就连老师也出面找他们谈了话,但这两个人铁了心似的拒绝做出任何回应。老师出面将他们的座位调开之后,两人似乎更是再没了任何接触,渐渐地,这件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六月是这个城市的雷雨季节,高考的那一天一步步逼近,像暴雨来临前的低气压,让人心头沉得喘不过气来。但是在苏韵锦的世界里,一个惊雷把整个天空都震碎了。家里传来了消息,她爸爸的病经过医生确诊,证实是肝癌晚期。原本爸妈有默契地一致决定瞒着她,无奈就在这关口病情恶化了,她爸爸送进医院后非但没有好转,竟似到了弥留时刻。眼看再也瞒不住了,终究不能让最是疼爱她的父亲连她最后一眼都看不上,于是在高考前的第二十天,苏韵锦被家里一个电话唤回了家。待到她再返校已是一个星期之后,明眼人都可以看到她校服扣子上缠着的黑色线头。她并没有在人前露出多少悲伤的颜色,自习、吃饭、睡觉,一如往常,只是眼睛深陷,面色半点血色也无。

不知怎么的,她家为了父亲的病债台高筑,母亲下岗,悲伤之下更是体弱多病的消息传到了学校。老孙出面向学校反映了情况,于是校方主动发动师生为她捐款。她所在的班级自然捐款最为踊跃,平时零用钱并不太多的同学纷纷慷慨解囊,为此,班上还特意搞了一个小小的仪式,苏韵锦站在讲台前,由担任班长的孟雪代表全班同学将钱亲自交到苏韵锦手中,并低声安慰了她两句。苏韵锦双手接过孟雪手中写着金额的信封,认真地鞠了一躬,说了声谢谢,眼前闪光灯晃过,白花花的,让人有流泪的欲望。学校通讯社成员用相机定格了这一刻,温暖的班级成员为困难的同学献上爱心捐款,这是校刊上不可少的新闻题材。从始至终,苏韵锦双眼低垂,谁也看不见长长的睫毛遮掩下,那双眼睛里藏着的是什么。

高考的日子终于在一场暴雨中到来,匆匆的两天半时间,事后回想恍惚得像梦一样,但三年高中生活,所有的艰苦、紧张、忍耐、茫然,也就随着这两天半的时间画上了句号。

高考结束的当天晚上,大多数高三毕业班都自发组织了狂欢活动。程铮他们班在学校附近的一间KTV包了一个大厢,原本能容纳三十余人的厢内一下子挤进了五十多人,场面蔚为壮观,大考过后骤然的放松和失落感,让这些长久以来绷紧了一根弦的高三学子们急于寻找一个感情宣泄的出口,所以,气氛一度狂热到了极点,成扎的啤酒源源不断地补充进来,就连班主任老孙都在沙发上喝得东倒西歪的。

在几个男生抓着麦克风嘶吼完一首《真心英雄》后,《滚滚红尘》哀婉的前奏声开始响起,一个男生喊道:"程铮,你点的歌。"程铮从座位上站起来,刚接过麦克风,就有识趣的几个男同学开始怪叫道:"情歌对唱哦……女主角呢,快有请女主角……"坐在角落的苏韵锦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被无数双手从暗处推搡着挤了出来,最后不知哪个促狭的男生更是在她背后使劲推了一把,她顿时失去重心,昏天暗地地撞到一个人的身上,被她撞到的人眼明手快地一把捞住她,晃了一晃才稳住身子,然后铺天盖地的口哨声、尖叫声响成一片。

苏韵锦顾不得额头被撞得生疼,窘得不知道该说"对不起"还是"谢谢",手忙脚乱地就想立即从那个人身上挣脱出来,却感觉到慌忙间一只手趁乱抓住了她的手。即使是在刹那间,她也感觉得到那双手带着紧张的汗湿,微微抖着,像要用尽所有的力气抓紧她,苏韵锦像被施了咒语般,定定地任他捏痛了她的手。其实一切只在电光火石间的几秒钟,她却感觉到时间宛若静止,然后那双手同样快速地松开,苏韵锦一抬头,看到了程铮好像若无其事的面容。

第13节:第四章 谁要做灰姑娘(2)

他一言不发地将手里的另一个麦克风递到苏韵锦面前。

苏韵锦的右手动了一动,又紧握成拳置于腿侧,随后,她避开他的眼神,稍有歉意地说了一句,"不好意思,这首歌我不会唱。"包厢里摇曳的光影滑过程铮清朗刚毅的面颊,一次次地在他的脸上变幻着明与暗,他的表情却看不出一丝变化,就连递出麦克风的手也定格在半空,没有要收回的意思。

周围已经有人看出了气氛的不对劲,只是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化解这略带尴尬的场面。

"正好,这首歌我最喜欢。"从程铮身后伸出了一只纤细的手,不由分说夺下他递出的那个麦克风。只见孟雪手持麦克风,微微侧着头,笑吟吟地看着大屏幕,仿若浑然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

苏韵锦低低说了声,"借过,我去一下洗手间。"她侧身从程铮和茶几间走过,他完全没有为她让路的打算,她的肩膀撞在他的僵硬的手臂上,身上有个地方闷闷地疼。

走出了沸腾喧哗的包厢,外面像是另一个世界。

"……起初不经意的你,

和少年不经事的我,

红尘中的情缘只因那生命匆匆不语的胶着,

想是人世间的错,

或是前世流传的因果,

终身的所有也不惜获取刹那阴阳的交流……

透过掩上的门,包厢里的歌声隐隐传了出来。这是苏韵锦平日里最喜欢的一首罗大佑的歌,她从来不敢唱出声,只是偶尔轻轻地哼,原来他都知道。

她深深吸了口气,既然出来了,就索性真的朝洗手间走去。在快到洗手间的那个拐角处,苏韵锦再次被一个莽撞的身子撞得低呼一声,她揉着肩膀抬起眼,正好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周子翼那张时常带着坏笑的脸上此刻带着几分惊魂未定的神态,明知撞上了同学也没说抱歉,飞也似的跑过苏韵锦身边,那背影竟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苏韵锦疑惑地走过那个转角处,只见莫郁华的身影半掩在灯光的死角处。

苏韵锦心里当下明白了八九分,她试着走上前几步,"郁华,你一个人在这干嘛?"

莫郁华闻声转过头来看着苏韵锦,一双眼睛在暗处闪着盈盈的光亮,"你都看见了吧?他的样子……看见洪水猛兽也莫过于此。"

苏韵锦在心里叹了口气,静静走到舍友的身边。沉默了片刻,还是开口道:"你跟他说了?"

莫郁华看着别处,仿佛失笑道:"真蠢是吧。"

"如果哭出来的话会不会更好一点?"苏韵锦打心里感到难受。

"不,我不想哭。"莫郁华缓缓说道,"我早料到会是这样,其实我没有奢求过有什么结果,明知道不可能。真的,我只是想去洗手间,正好在这里遇到了他,他喝了不少啤酒。我跟自己说,也许这是老天给我最后一次机会,让我告诉他,有一个女孩子在这三年里一直偷偷地在注视着他,尽管她不漂亮也不聪明,也许他从来就没有正眼看过她,但是,她喜欢一个人跟别的女孩子是没有区别。于是,我说了,他跑了。"她顿了一顿,对着苏韵锦努力微笑,"我只是不想一直背着这个秘密,毕业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再见,以后也许都没有说出来的机会。现在他知道了,我的目的也达到了,求仁得仁,我为什么要难过?"

苏韵锦心乱如麻,那时断时续的歌声也不放过她,"……来易来去难去……本应属于你的心,它依然紧护我胸口……"孟雪的歌声真好,远远地听着,也有动人之处,她的声音跟程铮珠联璧合,人也是一样。

莫郁华已经先回去了,苏韵锦急急走进洗手间,直到再也听不见那歌声。

站在洗手台的镜子前,她用冷水洗了把脸,然后细细地看着镜子里那张湿漉漉的面孔。她没有莫郁华的勇气,所以必须保护好自己,哪怕缩在壳里面,也好过赤裸裸地被伤害;她也没有莫郁华的清醒,只怕做不到强迫自己抽离,她一旦放开自己向他走去,就会沉溺,所以只有让自己不要靠近。

她从不提起,但并不表示不记得,那天晚上他的那个吻,带着独有的蛮横的热度,很久以后一直还在灼痛她。没有人的心是铁打的,何况是她这样豆蔻年华的少女,一个优秀如程铮的男孩对自己青眼有加,说无动于衷,只怕是骗人的。很长一段时间以来,苏韵锦都在反复地想,那么多女孩子,他为什么唯独纠缠着她,凭什么会是她?当然,可以解释说爱情是没有道理可言的,她也完全可以顺理成章地接受他,就像灰姑娘接受王子。可是问题的关键恰恰在于--她不愿意做灰姑娘。

第14节:第四章 谁要做灰姑娘(3)

是谁规定了灰姑娘必须被王子拯救?童话里只说灰姑娘和王子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但没有人深究过,那幸福是多么的卑微,没有人问过灰姑娘愿不愿意,也没有人问过她爱不爱王子,好像只要她的脚合适地穿上了水晶鞋,就理该感激涕零地跟王子回宫,然后永远在幸福中诚惶诚恐,如果没有他的拯救,她至今仍在冰冷的河边浣纱。可是,假如灰姑娘遇上的是一个普通的渔夫呢?他们相爱,然后她脱离后母的家与他相守,那世界上就没有了灰姑娘,只有一个渔夫心目中永远宠爱的公主。而她--苏韵锦,也许是沉默而卑微的,但是她是自己心里的公主。所以她不要程铮居高临下的感情,不要做别人羡慕的灰姑娘,不要再听见有人说,看呀,苏韵锦多么幸运,被程铮爱着,为什么从没有人说过,程铮多么幸运,能爱着苏韵锦。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程铮诚然是天之骄子,然而,她就算是路旁的一棵野草,也自是独一无二。

后来,爸爸的去世,家里的困境更让她明白了自己的决定是对的,她感激他,就像感激所有伸出援手的同学,但是当孟雪将那个沉甸甸的信封交到她手中,然后用她甜美的声音说着"苏韵锦,我们都很同情你的遭遇,我和程铮都把一整个月的零花钱捐给了你"的时候,苏韵锦就知道她与程铮没有了可能,她可以在一个陌生人面前谦恭地接受一片好意,但是不可以在自己爱着的人面前低下头,不可以。

当孟雪的身影也出现在镜子里的苏韵锦身后时,苏韵锦没有

感到多大的意外。她一把抹去脸上的水珠,心里冷冷一笑,这样的晚上,真是一个适合倾诉的时间,仿佛所有的人都有话要说,所有的人都有心事要表达,好像一错过,就再也来不及。

"真巧,苏韵锦,你也在这里。"

苏韵锦笑笑,仿若早有了准备,静静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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